二十年前的那天,他剛滿十六歲,這個尚未有資格取成人身份證的年齡,卻對他有著實質的意義。
那個年代,家庭式的遊戲機仍未普及,智能電話尚未出現,更莫說互聯網上的各種玩意,可供年青人的消遣活動與現在可謂相差十萬八千里,遊戲機中心因此成為不少年青人心目中的「禁果」。他望穿秋水,終於等到了這可以進入遊戲機中心的法定年齡。
十六歲生日當天,他放學後立即回家換好便服,相約數個好友到九龍灣新開張的遊戲機中心進行不足歲數的偽「成人禮」,在給保安檢查身份證後,他終於來到這個在往後日子給他無限歡樂地方。
他們持續兩年,差不多每逢星期六都會在這「老地方」相聚,為了周末的盡興,他們決定平日午餐的費用不能超過15元,這才可以令他們有足夠的「彈藥」在這小天地多逗留一會。除了遊戲機的魅力外,他們自娛的無聊軼事可能更令人難以忘懷,例如他們會故意分開進入遊戲機中心,猜度站在門口的保安員會檢查誰的身份證;他們最愛四個人一起玩賽車遊戲,輸家要接受贏方提出的小懲罰。這裡曾經是令他們最快樂的地方。
即使他們多熱愛打遊戲機,但他們定下了一項嚴謹的規定,就是最後每人要留下5元,到附近的士多買零食汽水,只有待喝光汽水的一刻,這天的活動才算圓滿。
二十年後的今天,他拖著五歲大的兒子重遊舊地。
「這裡以前有很多遊戲機的。」他一邊指著已改建成中式酒樓的舊址一邊說。
「為什麼現在沒有了?」兒子好奇地問。
「因為現在的電話都變成遊戲機,沒有人會再到遊戲機中心了。」他半帶感慨地說。
「這不是很好嗎?人們可以在酒樓內一邊吃飯一邊打遊戲機。」
小孩純粹的回應讓他定了神來,他在想:「究竟甚麼是好?甚麼是壞?」
他摸摸兒子的頭說:「可能所有人都會懷念以前的時光吧。」這比較像他對自己的告白。
經歷時代巨輪的急速翻滾,包括遊戲機中心在內的很多上世代產物,無可避免地被壓輾得體無完膚,這是時代進步的印證、社會發展的必然後果,但走在這本應熟悉的城市,有時我們會希望少一點藥房連鎖快餐店,多一點士多大排檔。
今天,我們不用拿著水壺式的手提電話,不可能用一隻只有1MB容量的磁碟作為數據儲存工具,亦沒有人會用卡式帶聽音樂。但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年代,這個見證自己成長、令人懷念的年代,就正如他很想回到在遊戲機中心打機的日子,令人難忘的可能是所發生的事,可能是身邊的人,更可能是當時會因賽車遊戲跑第一而開心一整天的自己。
也許,不用懷念過去,那個自己此刻還在這裡。
Storyteller:柴羊
Illustrator:Sheun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