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如往日多言，她默默地靠在他肩上，男孩則全神貫注地玩手機遊戲。往赤柱的路迂回曲折，過了一陣子，她仍閉著眼，默不作聲， 男孩發現不妥，把視線從手機轉移到女生的臉。 「怎麼了？」 她微微張眼抬頭看著他：「我暈車。」說罷便回到原來的姿勢。 他安慰道：「很快下車了。」一邊說，一邊從背包內拿起一包糖果，從中抽出一顆給女孩。 男孩看著，心裡默默許著一個承諾：長大後要買一輛車，他可以載她到世界的每個角落去。 他將視線回到手機，只見熒幕變成黑白，上面寫著「Game Over」。 他的初戀與遊戲的下場一樣在一年後告終。她赴英國讀書，漸漸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，她不再怕暈車，不再需要他的肩膀。女孩展開了新的人生，他怎樣跑也趕不上她的步伐。 一天的中午，男孩收到了她的短訊。 「我應該不會回來了。」 「什麼意思？」 「分手吧。」 終於來到這天，他早作了心理準備，把所有不捨與不解的情緒輕描淡寫地化成三個字：「那好吧。」 「對不起。」 「祝福你?」 「謝謝?」 女孩曾說過很喜歡使用這個表情符號，因為它看來帶著善意，但那笑容是真心還是假意只有傳送者才會知道。男孩猜不透她的笑是真心與否，但他的絕對是虛偽且勉強的。 如煙火消散般徹底，她不再出現在他的瞳孔內。男孩在女孩離開後，把重心放在學業上，最終考上本地名牌大學的社工系，並在這裡遇上第二位「她」。 她是迎新營的同組組員，本來只是泛泛之交，但因就讀相同學系，經常在課堂上遇見，分組時總湊在一起，兩人每天以短訊來往，談談生活，聊東聊西，一個月後她在短訊裡表白，男生覺得跟她一起相處很舒服，因而接受。 然而，這段感情在畢業前結束，女生提出分手，原因是感情淡了，她的決絕讓他沒有挽留的空間。數月後的一場同學聚會，他從友人口中得知，女生在跟他分手前已與同為系會內閣成員的男生暗地交往。 春去秋來，他在大學畢業後的第二年遇見第三個「她」。女生比他大三年，他們透過共同朋友認識。對方是會計師，而他在社福機構擔任社工。兩人本來順利交往，然而女方的父母嫌他的薪金不高，而她也到了適婚年齡，偶爾在言語間透露想結婚的意思，但他當時只有二十六歲，對婚姻尚未有確實打算。兩人在結婚議題上達不到共識，因而分手收場。女方在數個月後透過交友平台認識到現任丈夫。 他似乎習慣了在愛情裡當失敗者，他認為自己是看淡了，所以再次面臨離別時已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。在三十歲生日時，他跟自己承諾，若下次戀愛亦落下慘淡收場，他寧願單身一輩子。他自問自己對每任女朋友都溫柔體貼，個人亦沒不良嗜好，到底老天為何讓他在感情世界中擔當一個悲慘的配角。 人總喜歡繞路而行，用盡千方百計亦解不開謎底，最後才發現答案寫在掌心。 一天男生下班後回家，如常地攤坐在沙發上無目的地按手機，當他按下臉書時，手指停止動作。他愣住了，眼睛像被按下停止鍵一樣瞪著熒幕。 女孩昨天結婚了。她把結婚照片上載至平台，透過相片亦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悅。她的丈夫是當地人，他抱著她的腰，兩人相視而笑，她的笑容如舊開懷真摯。 他在帖子下按了一個讚，並留言道：「恭喜你?」。 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，從臉頰滑至下巴，一滴一滴地落在熒幕上。由一開始的哽咽，到後來的啜泣至慟哭，他沒打算控制情緒，任由自己哭得雙肩微抖。他可以為她做的，就只有一個讚好。如此卑微而珍貴，他把所有的祝福全寄予在這個社交世界的按讚功能。 臉書的新通知在熒幕彈出：「Kate Yeung在一則回應中提及了你。」 男孩鼓起勇氣按下熒幕，只見她回覆道：「謝謝?」。 眼淚再次潸然落下，但嘴角勾起輕微上揚的弧度，這次的笑容是真誠的。 Storyteller：Feb28plus1 Illustrator：Ant N.W.L @ngaiwingla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