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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的雨日回憶

雨一直下,梅雨季還沒結束。

雲不想上班,只想聽點雨聲,看點書。

她喜歡在上班的船程看短篇小說,午飯時間甩開只想討論八卦的同事,一個人享受自己為自己用心準備的美味便當,翻幾頁書,然後午憩。睡前,雲喜歡讀輕盈一點的作品,如詩如繪本。似乎是從那天開始,如同信仰般,她不斷提醒自己,不要為了任何事情賠掉自己。

雨勢愈來愈大,像一億顆石頭,一億顆石頭裡預演著無數次失眠。持續失眠,就像不小心掉進海裡。身體已經泡在水裡了,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海,日與夜忽然失去了意義。雨一直下,整座城市也許就快被淹沒,回到幽深的藍。

那個時候,月一定也是這樣吧?雲忍不住想。

月是雲的姐姐,大家都說雲比較漂亮,月呢?幸虧比較會唸書,可惜性格不討喜。對此,月只是冷冷一笑。月一直都是這樣,好像沒有任何事能夠擊敗她的樣子。在月周圍,就算是雨水也會閃閃發光,雲一直看著,有點羨慕,有點嫉妒,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的月,看起來總是很耀眼。

「165 頁,」迷上古典文學的月,丟了一本宋詞給她,「最後一句我很喜歡。」

雲翻到那一頁,找到了最後一句:當時明月在,曾照彩雲歸。

「為什麼?」

「因為有妳有我啊,笨。」月說完遞給雲一杯木瓜奶。

笨是沒救了,胸部還是可以補一補的。雲想起月的調侃,想起那個懶洋洋的,只是偶爾看書,偶爾被月戲弄的下午。

雨勢漸漸收斂,映著街燈的雨水,在雲腳下化成漣漪。雲在一家斜坡餐廳停了下來,這裡曾經是二手書店,放學後月常帶她來,有時候還會帶她一起蹺課。

那家書店的老闆很年輕,店名也很神經,叫「文青哥書店」。自稱文青哥的書店老闆習慣在月過去的時候看報紙,邊看邊罵。雲懷疑那是為了引起月的注意。

「既然不喜歡,為什麼還要買?」雲嘀咕。偷瞄了一眼,似乎還是同一家報紙。

「我就是喜歡它夠惹人討厭!」文青哥大聲回應,然後看向月。

月只說了一句,「犯賤。」

雲一直都不知道月心裡在想些什麼,又發生了什麼。她只是一直享受著月的照顧,當她迷惘時,只要問月就可以了,月一定知道該怎麼做。

「姐,我不知道志願要填什麼。」雲遞給月一張薄薄的紙。

月沒有接。「妳以後要做什麼?如果只是習慣接受卻不去思考,」月停頓了一下,試圖緩和語氣,「以後可能會被現在的安逸反噬吧?」

「可是我有妳啊。」雲後知後覺地發現,那個理所當然的自己真的很討厭。

直到現在,雲還是沒辦法跟爸媽自然地聊月的事。如果是書店老闆,或許可以一起說月的壞話吧?可惜書店跟月一起消失了。

我寧願相信妳只是離家出走。雲看著窗玻璃上的自己,自言自語。

月離開的時候,梅雨季剛好降臨。

她沒事吧?

她是不是失戀?

她是不是瘋了?

流言即使沒有惡意,傳著傳著,還是會擊中情緒。月是不是也經歷過這些?那一天,坐在辦公室裡的雲,覺得整個辦公室像沉進海洋的魚缸,那一刻,她想變成魚,只有變成魚,才不會窒息吧。

不如辭掉工作?

「妳跟家人商量了嗎?不要衝動。」上司拍了拍她的肩膀,轉過頭又補了句:「年輕就是沒負擔,不像我們 ⋯⋯」

夾雜批判的安慰對別人根本一點幫助也沒有。

如果是月,會怎麼說呢?

人們總是在揮霍無度中老去,大部分的時間毫無意義。月會這樣說吧?然後直接丟出辭呈,找家書店泡一整天。

歲月似乎會偷走很多東西,它一定偷走了我對月的依賴吧?當時明月在,曾照彩雲歸。月很可惡,用那麼老派的句子跟她告別,害她一直都學不好古典文學。

辭呈已經受理了,現在就算雨不停也沒關係。雲離開斜坡,走進一家日式外賣店。晚餐吃蕎麥麵配御飯糰好了,然後喝點小酒,微醺的感覺看一本跟太陽有關的繪本,就這麼決定。

Storyteller: 嚴詩瓏

Illustration:卓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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